天工战傀的无声坠落，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“噗通……”

一名年轻的外门弟子双膝一软，跪倒在地，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，发出清脆的哀鸣。他的眼神涣散，口中不断喃喃自语：“没用的……什么都没用的……”

这声跪地的闷响，仿佛一道会传染的咒语。恐慌与绝望再也无法抑制，越来越多的人丢下了兵器，瘫软在地。

高空之上，那座本就明暗不定的【众志之城】，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。城墙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，仿佛随时都会崩塌。

墨清绝的目光，第一次从楚牧元身上移开，冷漠地扫过下方那些失去战意的“蝼蚁”。他似乎对这种脆弱的联合感到了厌烦，缓缓抬起了右手。

“既然不愿忏悔，”天道般无情的声音在每个人识海中响起，“那便归于寂灭。”

一道比先前更加凝练的【寂灭指】在他指尖成型。

“不——！”

姬瑶光目眦欲裂，她不顾嘴角的血迹，踉跄着扑到最后一座阵法基座前，将自己所有的灵力疯狂灌入其中。

“九转金刚阵！给我起！”

嗡！

随着她声嘶力竭的怒吼，一道、两道……足足九层厚重的金色光罩拔地而起，如同一个巨大的金钟，将归墟岛核心区域倒扣其中。这是归墟岛最后的物理屏障。

然而，这最后的挣扎，在墨清绝眼中，不过是让这场闹剧变得稍显冗长而已。

他指尖的白光并未立刻落下，而是平静地宣布：“此阵尚可，能承我九指。一日一指，阵破人亡。”

死亡的倒计时，再一次降临。

绝望的氛围中，唯有一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。

“都他娘的给老子起来！”

外门统领铁鸦双眼赤红，一脚将身边哭泣的弟子踹翻。他冲到堆积如山的灵石库存前，像疯子一样用双手将一块块磨盘大的灵石抱起，冲向阵眼。

“填！给老子填满！”

在他的带动下，所有还能动弹的弟子，麻木地站起身，加入了这场注定徒劳的苦役。他们不眠不休，将一座座灵石山搬运至阵眼。

然而，墨清绝的【寂灭指】造成的不是能量缺口，而是一个法则层面的空洞。堆积如山的灵石填入阵眼，瞬间就被那“寂灭”法则吞噬、还原，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。

“头儿……填不满的……”一名弟子精神崩溃，哭喊出声。

“填不满也要填！”铁鸦一巴掌将他打醒，指着身后那些在废墟中瑟瑟发抖的家眷和重伤员，嘶吼着，“身后就是家！我们还能往哪儿逃！”

这悲壮而徒劳的一幕，并未引起墨清绝丝毫的注意。

而在地底最深处的密室中，盘膝而坐的楚牧元，却将这一切尽收“眼底”。

他放弃了对抗那股杂念洪流，转而调整自身神魂的波动频率，像一个盲眼的调音师，在三千人的潜意识海洋中，进行着抽丝剥茧般的【盲点测试】。

渐渐地，他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。

在墨清绝【天地同寂】的法则高压下，那些尖锐的贪婪、嫉妒、恐惧等杂念，虽然一度喧嚣，但其本质脆弱如泡沫，在法则的冲刷下最先被磨灭消散。

唯独一缕缕深藏在每个人灵魂最底层的念头，微弱，却坚韧如被压缩的钻石。任凭法则如何碾压，它们不仅没有消失，反而愈发坚硬凝实。

那是一个濒死的弟子，脑中闪过的老母亲的身影。

那是一个断臂的体修，死死护住身后道侣的决绝。

那是铁鸦嘶吼时，心中那“守护家园”的纯粹咆哮。

“……原来如此。”

楚牧元终于抓住了那一丝在万千噪音中，唯一能抵抗“虚无”的频率。

就在他全神贯注，准备以此为基石重铸道心之时，一股阴冷腐臭的气息，突兀地掠过他的感知。虚空之中，仿佛有一双贪婪的眼睛，正像寄生虫般，偷偷吸食着岛上因恐惧而爆发的庞大情感能量。

这股气息，与墨清绝的光明正大截然不同。

楚牧元心中一凛，不动声色，悄然分出一缕神念，加固了密室岩壁上的【逆灵铭文】，将自己的核心频率与外界那股“守护”执念牢牢锁定。

九日后，最后的期限到来。

凌晨时分，墨清绝的身影缓缓降临。他抬起完美的右手，准备点出最后一指。无人察觉，他那光洁如玉的食指上，沾染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、雷破军留下的淡金色血痕。这丝血痕，在他的法则领域中，引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动。

他只当是未净化的污秽，并未在意。

“时间到。”

没有声音，没有爆炸。

姬瑶光耗尽毕生积蓄布置的【九转金刚阵】，那九层流光溢彩的金色护罩，在指尖触碰之处，如同被针尖戳破的肥皂泡，无声无息地、一层层地湮灭。

姬瑶光手中的玉符化为齑粉，她狂喷一口鲜血，萎靡倒地。

死亡的阴影，再无阻碍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。

地底深处，锁定了奇迹频率的楚牧元，睁开了双眼。